那一刻,眼前却迷迷茫茫的一片,忽然的体力不支,直直的栽倒了下去。
谢明眴一直在贡院门口守着,人还没有出门的时候,便看见了他摇摇晃晃,心中只感不妙,冲在他跌在地上砸到脑袋前的最后一刻将人抱进怀里。
他身子骨弱,连续考试这么久,又是极其费脑,再加上京城的贡院设施简陋,他坐的那个地方又好巧不巧是个小风口,几次三番提笔的时候,雨都要往他的卷面上打,幸亏多带了几张油纸,这才幸免于难。
但这样的话,烤盆就不能多往靠近自己的方向放。
苏逸不是完全的古人,自然是懂一些现代知识的,一氧化碳浓度过高的话也是容易中毒,昏昏沉沉的,更别提完好无损的把试卷写下来完了。
于是他就那样别扭着,尽力保持清醒,这才终于将自己的试卷誊抄干净,
这场考试几乎要要掉了苏逸的半条命,回到了府中,便一直不停的开始发烧,整整烧了六日,才慢慢的退了下去。
以至于放榜那日,他都没有去。
朱崇烟和李砚,当天就听说了苏逸晕倒的事情,他们曾来探望过两回,但也只是遥遥的看了一眼,谢明眴就来撵人了。
今日,是朱崇烟来的第三回,但他也只是遥遥的站在府门外,并不曾上去敲门。
两年半前,那场宴席过后,自己的祖父很突然的辞官回乡。
从那以后,连自己的父亲也开始绝口不提这位裕王殿下,甚至于连带着苏逸,他的评价也变得开始犀利起来。
朱崇烟不知为何,但还是依其所言,在国子监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只是偶尔仍旧控制不住自己,不自觉的想要往苏逸靠近。
反观苏逸,不知是有所预料,还是根本不在乎,仍旧是那副寡淡平静的样子,若是有人来找,那便应下来。若是没有,他也能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呆上一天。
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朱崇烟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
他曾探听过苏逸的消息,又神神叨叨的掩饰自己对他的关心,欺骗自己对这份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在意。
但是看见谢明眴时不时的出现,还在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拳将他打进泥地里。
偶尔的某时某刻无法控制,他也试图向对方伸出过手,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应,本以为慢慢已经消失在他记忆中的笑出现,又像是被人剖开了心脏,重新连接了起搏器,重新跳动起来。
这种所谓的感觉,诡异到不可思议。
这也让他无法分辨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该向哪个方向走去,整个的三年时间,他都被这种雾蒙蒙的情绪包围。
裕王似乎也一直对他怀抱着不那么友善的感觉,可朱崇烟很明显能够看得出来,苏逸看得到他的挣扎,却仍旧无动于衷。
朱崇烟望着裕王府的高墙,喃喃道:“苏逸,我想不明白……”
转身离开时,秋风乍起。
或许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他才会突然认识到。
苏逸那不是无动于衷,那是平静的面对将死前的再无挣扎。
八月十五, 中秋佳节。
院中并未栽种桂花,也许是清风带了其他香气来,院子里都是秋的味道。
苏逸终于远离病榻, 能够在院中自己走一走。
谢明眴这几日离府的时间短了又短, 只为了能看着苏逸好起来。可是看着风一吹就要碎掉的人安静的扶着长廊往远处望的时候, 他心中密密麻麻的一阵痛。
他也不想把苏逸禁锢在此处, 可是世道艰险,不求名利和钱财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当人心一旦被抛进这口名为权色的大染缸,再捞出来, 那就是死的, 坏的。
所以谢明眴没法赌, 他只能铤而走险, 亲自为苏逸开一条康庄大道。
约莫是晚些时候,日头落了下去, 浑圆的明月升至高空。苏月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油纸包,在石桌上翻翻找找, 终于扒出一袋,乖巧的,就像是献上什么宝贝,递给苏逸:“少爷, 尝一尝这个桂花糕, 很香的你这几日都没有怎么吃东西,阿月怕少爷饿着肚子, 就多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