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这么暗,今日就不打扰温姐姐休息了。”沈晴起身,抱歉地笑了笑:“我的营帐就在外面,明日一早我便迁营,在此之前温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去营帐唤我便是。”
说罢,沈晴转身欲走。
“阿乐。”温渺唤住她,看她停下脚步:“既然都到这里了,怎么不去原本的屋里睡,还要睡帐篷?”
“……这是温姐姐的家,没有温姐姐应允便进来,我担心犯了忌讳。”
温渺微笑着柔声道:“这也是你和菖蒲的家,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之前那间屋子会一直为你们留着,随时过来都可以住下。”
沈晴眼一下便亮了,充满少年人朝气地笑着:“温姐姐这话我可记下了!我现在便将东西搬进去!”
说着,沈晴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了。
温渺见她的身影愈变愈小,眼中微带些笑意,转头看向喻珏,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反手握住他的手。
“你今日刚回来,去好好睡一觉吧,今夜应该不会难以入眠了吧?”
喻珏眼神一飘,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录进传讯符里的那些碎碎念,避而不答:“明日见。”
随后他便脚步匆匆回了原本的屋子。
温渺看他逃似的离去,忍不住轻笑了声,昏黄的烛光映照在脸上,显得她此刻格外温柔。
“明日见。”
温渺轻声道。
晨起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沈晴就悄悄离开了小院。
院外,黑压压一片人影,无数道坚毅的目光沉默地注视着沈晴,但沈晴却习以为常。
此刻的她一身甲胄穿戴齐全,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微亮的天光下发出淡淡的金属光泽。
沈晴身姿笔挺,视线从左至右扫过下方每一张面孔,丝毫不见昨晚那副活泼少年的模样,明明是双十年华都不到的年纪,看人的目光却极具压迫性。
呼!
带有硕大沈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沈晴一言不发,抬手将手上的东西覆在面上,再放下时,那张柔美的脸庞便被冰冷的金属面具遮挡。
这张面具很是眼熟,算不得多精致华美,甚至还有些细微的残损——是当初沈晴第一次去镇霄关时带的那张。
相比那时,面具缺了一角,左眼处那一角并无遮挡,露出一部分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恰好是沈晴眉上有疤痕的那一侧。
面具原本是能够覆盖整个脸庞的,但在受了一次重击后,不仅给沈晴脸上添了一道伤痕,自身也破损变形,于是它的主人干脆就舍掉了变形的那一部分,留下了现在这个独特的半遮面样式。
并不奇怪,反而无比贴合地和沈晴周身气质融为一体,沉稳、肃然。
面具在光下泛着金属独有的冷光,沈晴颔首,抬手向前一挥。
咚。
极细微的一声闷响,大批人影沉默转身,若不是因为动作太过统一,恐怕连丝毫声响都不会有。
穿着轻甲的士卒们步履整齐往山下走去,沈晴落在后面,却一点也不着急,回首最后望了眼紧闭的院门,眸中情绪复杂。
转头,敛眸,再睁眼,沈晴眼底只剩下一片沉静。
微微屈膝,用力。
歘!
一道影子从队伍的空隙间飞速穿梭而过,眨眼间越过一大片井然有序行进的队伍,到了军队前方才放缓了步子。
此时,沈晴身前除了斥候再没有其他人,而她的身后则是提前集结好的亲卫队伍,再往后,就是无数如磐石般平凡又坚毅的沈家军。
大军沉默地行进着,漫山的帐篷不知何时就已被收了起来,土灶台之类的也被推倒就地掩埋,随着飘扬的黑色旗帜愈行愈远,这片山脉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只是林木比原来还是稀疏了些。
等温渺按着往日的时辰到了庖屋准备早膳,看到的就是放在灶台里用热水鬲存放的尚且温热的饭菜和一封书信。
温渺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她拆开信封,一眼便看出是沈晴的字。
[温姐姐,很高兴能在这个地方和你重逢,昨晚我们聊了许多,让我想起以前在这座小院的日子,那时候生活虽然平淡,但也很幸福。
只是这份幸福现在却让我忍不住想到了庆国王都的百姓。
遇到温姐姐之前我便和菖蒲一同在庆国流浪,也见过庆国的普通百姓是生活在如何水深火热的环境中,虽非同源,但如今我既已是一方将领,也想为他们做些事。
早一日打下王都,他们兴许就能少受一日苦。
所以温姐姐现在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奔赴前线的路上了,等到打下庆国,那时自可天下太平。
当然,此去攻打庆国王都的确并不是全然出于上面的考虑,也有其他方面的缘故。
皇弟因封我为将之事受了不少非议,朝中不少顽固的大臣至今仍在弹劾我——只因我女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