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姜宴清,又扫了眼他身后的沈缨,孤注一掷般道:“斗茶大会,不过就是一场人命交易,那些被弄到永昌的茶童茶女经过挑选,会被送到茶园主手里,而你们就会得到茶园主送来的回礼,要么是茶田收成的几成,要么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你们用那些无辜孩子的性命换来了金银,你们和那些奴隶所的人牙子又有何区别?”
“还有那邱主簿,堂堂官员,竟要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送到南诏茶园去。他分明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却说是让这姐弟去学艺。”
“你们见过这般烂心烂肺的父亲么?”
“你们问老奴邱主簿怎么死的,那定然是老天开眼,将他劈死的。”
沈缨看着愤愤不平的徐芳,对她能说出这些话来,竟觉得有些宽慰。
要知道关于茶童茶女以及邱主簿意图将自己儿女送去南诏……
这消息,她和姜宴清也是才知道不久。
更莫说那茶礼的勾当了,商会和大家族都掩藏的很深,寻常人根本查不到。
但这些消息,她一个仆妇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她儿子透漏给她的?
她儿子不过是随船的船夫,还能知道这些隐秘?
总不会是邱少隐,他不可能在外室处说这么多事?
秦氏被邱夫人接走后,杜鸾进去搜查过,连她们平日扔脏物的地方都仔细翻过。
据他说,邱少隐在外室处时很谨慎,可能连水都不喝。
因为那宅子里里外外都没有一丝他存在的痕迹。
衣物、被褥、茶具只有两份,分别是秦氏和那位小公子的。
所以,邱少隐主动与秦氏等人攀谈,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谁把这些告诉了徐芳呢?
沈缨不由得看向姜宴清。
他面色淡淡,未出言阻拦徐芳,对她口中之事也未表现出丝毫惊奇,就像他早已知晓了一般。
姜宴清一直看着徐芳,忽然问:“你可亲眼看到有什么人被掳走,作为茶礼送到南诏茶园的?”
徐芳并未回答此问,反而看向沈缨。
她只是盯着沈缨看,很久后,才出声问:“沈仵作,你不是一直在找莲家那位莲朵么?”
沈缨眉心微动,奇怪她为何忽然说起一个失踪五年的人。
徐芳声音又提高了些,说:“长洱古茶园是南诏最大的茶园,外地商客为了将茶哄抬出天价,专门挑选童男童采茶制茶。这些人被当地称为西哈达,寓意和月亮一样的人。”
“永昌女子娇嫩、美貌,声音婉转是最受欢迎的采茶女,被称为贡女,将她们带到南诏的,就是吴家船只。”
徐芳说的很快,仿佛这些事她都亲眼见过一样。
沈缨听到她说起好友莲朵的那一刻,她便快步走到徐芳身前,沉声问:“你看到莲朵了?”
徐芳眼睛眯了眯,似乎是在回忆。
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你以为赵悔是被谁杀的?他是因为坏了规矩,想抢去那些人看上的贡女才被灭口。”
“你们查了那么久都没发现凶手,殊不知杀人者就姓吴。邱少隐一早就查到此事,还将赵悔那个官夫人姐姐耍得团团转,他早就把痕迹都消除了,你们能查到什么?”
沈缨还蹲在徐芳身前,耳边听到赵氏已经起身走到阎别驾身边正在抱怨什么。
而各家主和门外茶商也纷纷起身向姜宴清解释,屋内屋外顿时陷入嘈杂。
吵吵嚷嚷的声音中,沈缨只是看着徐芳。
她试图从她脸上探查到些许躲闪,或者是心虚。
但是都没有,她的眼神十分坚定。
“怎么,你不信?莲朵是桃源酒庄的千金,生的美艳。她肤色极白,手心有三珠相连,十四岁的年纪,是做茶女最好的年纪。”
“她消失那一日是上元节,身上穿着绯色衣裙,袖子上绣着牡丹。”
“她就从君子亭旁边,消失的,不是么?”
“而那时,你与王家姑娘在不远处看灯笼。”
沈缨没接话,出声询问:“你说,她是被吴家人掳走的?”
徐芳毫不迟疑地说:“是。”
沈缨眼神暗了暗,又深深看了徐芳一眼,起身走回姜宴清身侧。
她目光未离开徐芳,心思已经全部被引到好友失踪的事上了。
徐芳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的?
莲朵失踪时,她已经在秦氏那里伺候了。
她说起莲朵时,用的是“消失”,而不是失踪,说的是走丢,而不是被害。
难道,她真的知道莲朵的消息?
还是在混淆视听……
同她一样被搅动思绪的还有其他人。
堂内着实乱了一阵。
从邱少隐的事,争论到斗茶大会,又从赵悔这个恶霸的惨死,再说到近几年永昌无故失踪的那些人。
徐芳抖搂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