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即便在梦里,林如海也没有恨薛家。薛母和宝钗只是为了自保,立场不同罢了。
他也不恨贾母,贾母的确是偏爱黛玉的,虽然这份看重远远比不上贾家和宝玉,但人性如此,不能强求。
他只恨自己大意,轻信旁人,没有拼了命地活下来,也没有给女儿留下足够多的保障,扔她孤零零一个人面对世间险恶,最终葬送了自己。
现在林如海只想黛玉好好的,自己也要努力多活几年,长久地给她当依靠!
薛虯行礼完,又过得片刻,黛玉被人扶着出来。
她今日穿着大红色婚服,头戴金冠,少了几分仙子般的出尘灵动,多了几分明艳端庄,是另外一种视觉冲击,令人移不开眼。
薛虯多看了几眼,黛玉撇开脸低下头去,好在今日的妆容较厚,才没有叫人看出脸红,不过几位眼尖的妇人互相对视,都露出心照不宣的善意笑容。
黛玉被人搀扶着跪下,给林如海磕了个头,道:“女儿今日离家,多谢父亲多年教养之恩,女儿铭感五内,惟愿父亲万事安泰,勿以女儿为念。”
说着便落下泪来,林如海亦是老泪纵横,强忍着哽咽道:“日后嫁为人妇,需谨记外事不议、内事不争,孝敬长辈、友爱亲朋,愿我儿事事顺意、万寿永昌。”
“万寿永昌”用在这个场合有些奇怪,却是此刻林如海最忠心的祝愿。
什么名利地位都不要紧,只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其他人只当他情绪过甚,也不会计较,反正都是好话嘛!
薛虯作了个揖,郑重道:“岳父放心,小婿会好好对待林姑娘,必不会使她受丝毫委屈。”
“好!”林如海扯出一个笑,看着面容沉稳、神情真挚的薛虯,也是真的安心了许多。
吉时快到了,全福人上前给黛玉盖上盖头,这便真的该离家了。
黛玉又禁不住落下泪来,既是对父亲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迷茫恐惧。泪眼朦胧间,只听见周围突然传来阵阵笑声,正疑惑间,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是薛虯的。
黛玉觉得自己脸颊又开始发烫,心里酥酥麻麻的,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这会子新郎与新娘不该牵手,但是薛虯伸出来了,黛玉如何会叫他失望?犹豫片刻后,便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宾客们哄笑打趣,没有人认为他们有失规矩,反而都对这对即将步入婚姻的年轻男女报以善意祝福。
黛玉脸更红了,薛虯的手大而温暖,她的手被完全裹住,暖意通过手指传到心尖,那些惶恐与不安也消失无踪。
婚后生活
薛虯只牵着黛玉走了几步,到了正厅门口,便有黛玉同族兄长上前,背着她上花轿。
薛虯骑马在前,黛玉的轿子在后,迎亲队伍绕城一圈,撒了无数喜钱,在百姓的恭贺声中进入薛家。
拜天地、入洞房。
红烛摇曳,春宵苦短。
婚后的生活比黛玉想象中还好。
成婚之前薛虯对她便极好,但碍于男女之妨,顾忌颇多。成婚之后便自在得多,薛虯每每出门回来,总会给她带一些惊喜,有时是一道好吃的菜、有时是一首诗、甚至有时只是一片格外圆润漂亮的叶子,当然金银首饰、书画古董也是少不了的。
夜间无事,他们便一起读书、作画,下棋、品茶,或是到院子里散心赏景,二人志趣并不完全相投,但薛虯永远能接住黛玉的话题,也理解她的奇思妙想,他不避讳与黛玉提起无需保密的政事,黛玉虽不是非常懂,也不是很感兴趣,但会认真倾听。
休沐的时候,二人会偶尔出门,或是走亲访友、或是游览山河,也有可能只是在街上闲逛半日,买些值钱或者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黛玉还头一回吃到了路边摊,颇觉新奇。
除此之外,薛母也是个再好不过的婆母,许是她从不曾受过婆母刁难,也得到了丈夫全心全意的爱重,心中极为充实满足的缘故,对儿媳也十分友好。
再加上她本就喜欢黛玉,二人又是熟识,相处起来就更融洽了。
薛家并没有传统贵族那些死板的规矩,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并不要求儿媳伺候婆母洗漱穿衣、盛饭布菜。用薛母的话来说,这样也太生分了,不像一家人的样子,且她也不习惯。
因此黛玉只头一天做了做样子,之后便轻松多了。
婆婆爱护、夫君疼爱,就连管家权也许她插手,这是多少女子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黛玉的确
过得自在,惟有一点,便是她不耐烦俗务。但薛母让她管家本是好意,也是对她的看重,黛玉不想辜负。二来身为薛虯的妻子,薛家未来的女主人,她必得管理家事,逃是逃不开的,每每硬着头皮干下去。
薛虯见黛玉不高兴,便提出让她身边的嬷嬷代劳,黛玉只要总揽大局便是了。
这时候的主母也不是事无巨细,具体事情自有底下人执行,只是需要决策时请示她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