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楼,如果实在寻不到的,您标出来。尽量办吧。”
眼前的两鬓花白的老人听见苏清晓的声音,停下了手上的伙计快步迎了过来。
“是清泉楼走水的缘故吗?”
苏清晓点头,“火起的突然,大家没什么防备。”
那老人叹了一口气,连连说了好几句“可惜”,他接过苏清晓手里的单子,起初还好,可越到后面脸色越为难。
“我知道后面几味难找,您想办法问问其他药铺,有多少我收多少,价格的问题不必担心。”
老人犹豫了一会点头道:“我试试吧。这几味药材多是益州产的,如今东亭封了路,今年的东西送不进来。”
苏清晓明了地点头,他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我也会想办法的。”
老人抬头看了苏清晓一眼,眼神里的情绪欲言又止。
等着老掌柜下去筹药,苏清晓带着陈京观从后门出了铺子,那里等着很多人,有人怀里抱着孩子,有人搀着老人,有人则靠着墙奄奄一息。
苏清晓路过的时候没有停留,可走出这条巷子他却回头看了那些人一眼。
“他们在等着药渣子救命。”
陈京观顺着他的目光望,瞧见领他们进门的姑娘端着一个小碗出来,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厮,他们站定在人群中,那些等着人一拥而上,有些人听见不是自己要的药材便失望地转身回到原处,有些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兴高采烈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那些药渣都是熬过三次的,他们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苏清晓转身继续往前走,可他身后的陈京观却忍不住皱眉。
当时他查办景州茶税的时候详细了解过茶农的利益,也曾经走访过遥州的几块茶田,当时人们的日子还没有这么困难。
“是因为打仗吗?”
苏清晓没有回答陈京观,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
“当时我从益州一路逃到遥州,路上的流民相互搀扶着想要往江边走,他们想要跨过泯川江投靠南魏和北梁,可是他们的脚刚踏进江水,迎接他们的就是乱箭。景豫,你见过被血染成红色的江水吗?我见过。”
苏清晓一边走一边说,可语气慢慢哽咽。
“那个小妹妹也就十三四吧,她母亲因为被路上的杂草划伤了腿,又多日在路上奔波,我遇到她们的时候,她母亲烧的就像块炭火。”苏清晓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出门没做什么准备,身上就带着一点干粮和我在瀛洲摘的三朵雪莲。我把其中两朵都给她熬了水,等到我要下第三朵的时候,那小姑娘的母亲拦住了我,她让我别在她的身上用这么好的东西了,不值当。”
突然,苏清晓嘲讽似的大笑,陈京观从未见过他那个样子,他像是被风霜压低了脑袋的白梅,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傲然枝头,可雪落下来的时候依旧压断了他的脊梁。
“多可笑啊,在他们的认识里,他们的命远比不上一朵雪莲花。她就那样死了,就那样死在小姑娘的怀里,她的体温终于降下去了,却变得比二月泯川江的水还冷。”
苏清晓顿了一下,再开口时他闭上双眼,“再后来,小姑娘也死了,就那样死在我的怀里,她临了手里就握着这块方巾,她说这是他们一家。”
陈京观展开帕子,那上面的针脚不算精细,甚至透露出孩童的稚嫩,可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小鸟却栩栩如生,尤其那血红的羽毛,耀眼得让陈京观不忍直视。
可是他们没有翅膀,飞不过国界线,也飞不过炮火。
“后来我发现,无论我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所有人。当初我为了避开父亲,选择了远走他乡拜师学医,可是我的师父死了,我的徒弟死了,我的病人死了,我遇到的人都死了。陈京观,我打不过他们,我救人的速度比不了他们杀人的速度。”
苏清晓脸上还带着泪痕,他举起双手,那双救过无数人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陈京观的喉咙有些发涩,他想要抬手抓住苏清晓,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是陈京观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困扰苏清晓的问题也困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