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控诉:
“哎哟大队长啊,你们来得正好哩!瞅瞅,我孙女真是不懂事,我老婆子还活着呢,就嚷嚷着要分家,以后我真是没脸再在向家湾过日子啦!”
她作势在浑浊的眼睛上抹眼泪,嘴里说得那叫一个凄惨:
“我这辈子自问没干过什么亏心事,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子女儿们拉扯大,又给他们娶媳妇,嫁女婿,我老二家不中用,就只生了个小丫头,如今这丫头还一点都不听话,叫她往东偏偏往西,自个儿就找了个人把自己给嫁了!”
“难道我这个当奶奶的还会害她?还不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她指着小两口,狠狠地说道:“不是我说,这私定终身也就算了,彩礼咱家里都没得一分!瞧瞧,今天新姑爷上门,一点礼数都没有,居然是来帮着她分家的!”
“咱们向家养她十多年,就跟白养了似的!现在又喊着分家,哪有姑娘家要分家的?这是哪儿的道理,我老婆子可是从来没听说过!”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拍大腿,又是捂心脏,要是不了解她这个人的人看了,指不定以为她多凄惨呢!
向遥看一眼聂百川,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她最不喜欢这种场面,往往是会哭会闹的最占理。
不过嘛,这哭哭闹闹的,也不仅仅是张菊花一个人会嘛。
聂百川正拍了拍向遥的胳膊,想要安慰她两句呢,就见着这丫头松开了自己的手臂,嘴巴一撇,鼻头一皱,清亮的泪水瞬间就跟田野边上的小水圳似的,哗啦啦地淌了下来,在白皙的脸庞上划下两道湿痕。
“奶啊,你说你没干过亏心事,但你却要把我嫁给那个动不动就打人的周瘸子啊!人周家那就是个虎狼窝、大火坑,你却非要逼着我跳进去!”
向遥一副凄怆的模样,泪水涟涟,却又故作坚强:“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我可不能过的那么惨,让我爹死了也不安心,让我娘天天为我担心,只好逃婚。要不是聂同志愿意跟我结婚,我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至于分家,我娘被你赶了出去,不准她回来,到现在还住在我外婆家,看人脸色过日子。我有什么办法,我一天不分家,我娘就一天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跟着我,我当女儿的,怎么能不好好孝顺我娘呢?”
张菊花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提起她娘了,当着大队干部的面,到底是有些心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一个劲的捂着心脏,“哎哟哎哟”地呻吟着。
杨友良环视一圈,抽着烟说道:“按道理呢,我们是不该掺和队里分家的事情,但是既然向遥是粮生唯一的女儿,现在粮生又没了,我也是做伯伯的,总不能看着她这事儿不管。”
他没有说他是被向遥和聂百川去请来见证分家的事情的,只说向粮生当初也是个好队长,他们念着他的好。
而张小霞这会儿也说话了,她旁观了半天,早就有话要说了。
她可不像杨友良一样还说情分讲道理,她就见不得他们向家湾还出了这种逼着孩子嫁人的!
“菊花婶子,我看你这思想就没有被改造好,还是旧时代的包办婚姻老一套!”
“自从晓得你家这事儿之后我就去打听了,那个周家的小伙子,前头那个都要谈婚论嫁了,结果被他给硬生生打跑了,这事儿他们那边的人都知道!我就不信你们要嫁姑娘的人家,居然没打听过不晓得有这回事!”
要是没打听过,那就是向家只看中了人周家的条件,上赶着卖闺女,要是打听过,周家那事儿都被女方传得到处都知道了,没道理老向家打听不出来。
所以结论显而易见,老向家这事儿,做得委实不地道!
张菊花梗着脖子争辩:“哪个家里的闺女是这样子的了?这叫什么包办婚姻!我老婆子文化低,没读过书,不晓得!我只晓得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嫁人都要听长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