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凿凿或一时口角,绝不至此。”
他抽出另一份邸报,递给萧恒,“有关崔清之死,还有另一个疑问。崔清战场在甘州北部,有烽台,离西塞很近。崔清行军老道,若不能敌一定会点火求援。但从邸报来看,西塞并没有发兵援助。”
萧恒问:“赵荔城没有信件?”
李寒道:“还没有,或许已在路上,都不打准。”
萧恒手指还搭在草药上,拈着一枝根茎,低声说:“加紧去问,这几日要他的回覆。再派哨子,去察细柳营如今的下落。”
炉子开了,梅道然把最后一汤药倒出来,掂在手里,“这可是费力不讨好的浑水,你想好要趟。”
萧恒看向李寒,“已然深陷泥潭,趟就趟到底了。”
李寒点点头,不再多言,快步赶出屋门。
天一黑,哨子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传令兵在檐下抱拳,“前方传信,细柳营于祁连山阴突击狄族大军。”
萧恒问:“两边兵力如何?”
“细柳营如今不足万数,狄军不好统计,但至少有四万之众。”
这是赴死之战。
见萧恒不语,传令兵道:“据说崔清被狄族割了首级,看崔家军如今的架势,除了以血洗血,更是给她收尸。”
萧恒重重出一口气,半晌,从胡床前站起来,问:“开战多久?”
“约莫已有一日。”
“还未结束?”
“正在鏖战,但细柳营折损难以估计,前方快马加鞭来与将军禀报。”
李寒说了一句,“祁连山阴,若快马加鞭,的确半日能到英州。”
萧恒点点头,叫他退下,说:“请各位长官前来听令。”
梅道然知道他的打算,“你又想帮手。”
这次不用萧恒说,李寒先开了口:“先不论抵御外侮是梁人本分,守卫疆土是军人本分,如今崔清之死已经将西塞牵扯进来,我们已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不能再结细柳营这个劲敌。趁着援救之机,有什么误会早些解清。再来,细柳营是开国就建的正统军队,在世家里颇有威望,将军现在不缺民心,但还缺朝中助力。若得细柳营,则所向披靡矣。”
梅道然点点头,又看萧恒,“你真想了这么多?”
“她放过我一次。”萧恒说,“当叫她入土为安。”
梅道然说:“你以后真做了皇帝,宣旨一定得叫这小子润色润色。”
话音落,萧恒已经站了起来。梅道然随他起身,一起看向外头。灯笼昏光映照下,身披铁甲的潮州营如同一群等待号令的野兽。萧恒先拔出环首刀,接下来的黑夜里,亮出数以万计的森森獠牙。
天气逐渐回暖,祁连山却仍盖着白雪,被阵阵杀声惊动,崩落般耸颤几下。
细柳营是大梁铁牌军里最难缠的兽,它的进退有度依靠的是主帅的调兵遣将,如今失去头狼,崔家军所在之处,就是开展复仇的战场。
崔百斗杀红了眼,一把大刀砍破夜幕,风声鼓动时迸溅一脸鲜血。狄族的包围圈终于咬死,将众人里外数层地圈在中间,但凡人墙被撕开一丁点口子,当即有人挺出补上。屡杀不止,屡突不出,细柳营上下却不见半分气馁焦躁。
他们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崔百斗眼睛早已适应黑夜,突然被炬火当脸一照。叽里呱啦的狄族话响起,他半句听不懂,和同袍后背相抵,察觉对方身体微微颤抖。崔百斗握紧刀柄,刀面也开始发颤。
已近力竭。
狄族突然暂停攻势,崔百斗却没有跟他们耗的意思,正大喝一声要挥刀再砍,突然,敌军中响起一声强调生硬的:“崔士官。”
一个带毡帽披兽袍的将领打马上前,崔百斗认得他,是这群杂种兵的头子啜约。
啜约将手臂一举,“你瞧,这是什么?”
火光下,一颗人头被他擒住鬓发拎在手中,滴溜溜旋转过来,是一张女子未合双目的脸。
啜约很欣赏他如今脸色,将崔清头颅从手中高高抛起,笑道:“你们的狼王,还是条落单的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