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槐回到寝室收拾了一下东西,最终在室友们的恭喜声中离开了一中,坐上了回县里的直通车。
一趟就要几个小时。市区的繁华灯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下了雪的缘故,一片白茫茫,银装素裹。
公交车里很闷,像是被挤压的沙丁鱼罐头。温语槐努力地抓着扶手,在人与人的挤压中,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
外面越来越黑,她扭过头看一眼车厢内,本以为自己算是麻木了,可没想到眼前的景象更让她震惊,车厢里的人个个灰头土脸,脸色疲惫,眼神麻木,像是被拧得很紧的毛巾,很硬,滴不出来一滴水。
靠站的时候,站台的人拼命地挤上来,里面的人开始叫喊,混合着疲惫和暴怒。“太挤了!坐下趟不行吗!”“不要踩我脚!”司机也冲着后视镜怒吼:“都小点声!”
挤上来的人无动于衷,丝毫不顾别人的感受,扛着蛇皮袋用力地挪,衣服跟衣服摩擦,人跟人交叠,扭曲着手脚,一股很窒息的压力袭来。
那个瞬间,温语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地狱的景象也就是这样吧。
那种想要彻底逃离这里的念头再次被激起,在脑海中强烈地冲撞翻涌着,温语槐甚至开始准责备自己片刻的放松。
她不应该请顾嘉宝吃饭,也不应该有任何玩乐享受的念头,不应该有偏爱喜好。
在县道车站下了车之后,寒冷再次袭来,温语槐裹紧了衣服,看着漆黑的夜幕,荒无人烟,她沿着路走了几步,就碰到了骑着自行车过来接她的母亲。
车把上面绑着一个手电筒,强烈的光束刺了过来。晃得眼疼,温语槐皱着眉,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母亲笑呵呵地说:“你在车站等着就行了,不要走,这好几里路呢。”
她往旁观挪了一下,躲开光源。心情莫名郁闷烦躁起来。一点儿想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心冷得像是冰窟,但却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好脾气,口吻温和地说:“没事的。”
从小她就喜欢闷着心事,不说的话,没人猜得出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母亲浑然不觉,露出爽朗的笑,拍拍垫子让她上来。温语槐坐在后座,听着她说起家里的收成,村子里的事情。
说着说着,母亲喘着粗气:“这也太累了。”
“要不我来骑吧。”
“没事。”赵美玲转头问起了她的成绩。
可温语槐早已经高兴不起来了。含糊说:“还行。”
赵美玲以为她是成绩不理想,所以才不想多说。到了家之后,温语槐一声不吭地钻进了屋里,像是在惩罚自己似的,抱起了书啃。赵美玲喊她好几次让她去吃饭,她都不肯去。
一直挑灯读到半夜。
所有的嘈杂干扰都消失了,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睡下了,唯独温语槐才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来,可她的脑海中忽而闪过顾嘉宝的身影。
大约是无奈,她去打热水洗脚,盖上被子准备早点睡觉,温语槐很懂得如何保持专注,但这次她对自己的控制力好像是失效了。
躺在床上陷入无可救药的失眠,她越是抗拒,不想去想,反弹的力道也就越大。好像在自己的左右手互博一样毫无意义。
从第一天晚上开始,她就有了悲观的情绪。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自然而然地用学习充实这个寒假,然后等到开学跟顾嘉宝继续做同桌,温语槐保留着这点私心。但一切似乎完全不受控,顾嘉宝的脸时常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说话时不自觉上扬的口吻,写作业的时候偶尔会出现的小动作,终于在刷了很多天的题之后,这天下午,她去县里的银行支点确认卡里收到了那笔丰厚的奖学金。
三千元。抵得上她家半年的收成。
温语槐操作着自动取款机,犹豫着取出一百,换了瓶水,然后去唯一的网吧开了2小时的机子。五块钱一小时,一共是十块。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说,是为了查一些学习上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