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然。他感到血液在身体里加速流动,浑身发热发烫,太阳穴突突地跳,但却不是不适——正相反,他像修习内功进入最佳状态一般,充满了精力。
苏盛南带他走的是一条在山中凿通、直达螺音口底部的道路。铁锈色的门被推开后,江雨洮看到的是一场狂宴:衣衫不整的人们纠缠在一起撕咬、挣扎、扭动,血和酒把他们变成了最原始的野兽;狂笑的老者敞开衣襟用匕首在胸口划出伤口,人们凑上去品尝他鲜红的血;年轻的江湖客在角落比试,目光混沌、摇摇晃晃,口中念念有词;台子中央,一个光头的男人跟众人展示他手上的伤口,他试图把皮肤撕下,口齿不清地嚷嚷:蜕皮、换皮,蜕皮、换皮……
光头男人头顶上悬着一个铁笼,缪盈就坐在里头,正巧扭头看向江雨洮。江雨洮头脑一阵眩晕,被狂宴吓呆了他又立刻被笼中人吸引全部注意力。缪盈开始唱歌,那歌声像是雾隐山脉的童谣,一个调子回环往复,却又在每一次循环中渐渐升高。她垂在笼子外头的长腿轻轻摇晃,灯火中映得雪白。
江雨洮开始站立不稳,他抓住身边的苏盛南,要求离开。他即便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挡歌声,歌声像最冷冬日那无孔不入的风,钻进他的七窍。他更晕了,连血淋淋的老者端着掺血的酒杯走过来他也不觉得有异,充满腥味的酒闻起来是玉液琼浆,他正要喝下,眼角余光瞥见那光头男人伸出流血的手,抓住了缪盈垂落的脚。
铁笼为之一晃,缪盈的歌声颤抖了,但仍在继续。她甚至笑着,脚趾在男人掌心里挠。
更多人涌上台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昂着头伸长手,抓住铁笼摇晃。有人大声问苏盛南:“今晚能吃甘露仙吗?”
苏盛南答:“随时可吃。”
江雨洮把酒杯一丢,从怀中掏出他惯用的长针,几步窜上了舞台。人们的行动在他眼中变得迟缓可笑,针尖不停扎入他人穴道又抽出,不过片刻,他已经站在铁笼下方,身边一圈倒地的人。人们即便受伤也不觉得痛,短暂失去活动能力的人们伸出手,抓向江雨洮。
问话的人笑着,声音尖锐:“这又是谁?我能吃吗?看起来滋味不错。”
苏盛南:“这是我恩人。”
问话之人笑了:“苏谷主紧张恩人?”
苏盛南:“他活着进我沉青谷,我就要他活着走出去。”
他抬手击掌,场中一时寂静。铁笼底部机关打开,缪盈从笼中掉落,江雨洮连忙将她抱住。
这一抱,他立刻察觉缪盈身上只裹了单衣,松松垮垮。他连忙松手,缪盈跌坐地上。江雨洮低头道歉,看见缪盈的手像蛇一样缠上自己的腿。他一颗心怦怦狂跳,说不出话,不敢去看缪盈亮得过分的眼睛,更不敢看她身上每一处冒犯的皮肤。他闭着眼,抓住缪盈的手低声道:“请、请别这样。”
缪盈触摸他的方式令江雨洮浑身战栗。他撤身离开,听见今夜狂宴的另一个高潮正在上演:缪盈的铁笼跌落后,苏盛南身边便降落了一个小一些的铁笼。笼中跪着一个瘦削的人,一时分辨不出男女,正紧张地抽泣。
“今晚试试这个。”苏盛南说,“在沉青谷用好药养了三十日,是近年罕见的好货色。”
江雨洮还在发愣。他虽然混迹烟花之地,但也没见过这等荒淫架势。
胸口伤痕遍布的老者疯疯癫癫地喝酒,大声问:“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
仿佛这是个好问题,场中江湖客回过神,开始纷纷议论。
江雨洮如被冷水迎头浇下。他不禁低头看向身边的缪盈。缪盈抓住他的脚踝,却已经不是方才那副缠人的模样,目光紧紧盯着铁笼中开始放声尖叫的少女。她看江雨洮,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虚空咬了一口:“你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