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卢英时掀起轿帘,一把将胡麻饼扔了出去。
胡麻饼在街上的泥沼里打了个滚,上面原本还冒着热气,这会儿被污泥沾染,变得肮脏不堪了。
卢彦则自嘲地笑了笑,他在期待什么呢?
这个弟弟早已过了买点好吃的就能讨好的年纪了啊。
然而在那个年纪,他做了什么?
他看着失宠的母亲,和被偏爱的妾室、庶弟,旁观了同母弟的寻仇行为。
哪怕这个庶弟对他尊敬有加,粘着他学文武艺。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
是谁之过与?
卢彦则不想就这么沉默下去,“今日早朝,你关心的事儿有结果了。”
“什么?”
“陛下建立的‘效节军’也已初步成形,只是兵马使还没有定好。之前因为魏博入侵,整个关中人人自危,所以韩相想选一个有带兵经历的人。”
“那不就是十六叔?”卢英时说。
“不,是萧九郎。”卢彦则道,“温相这边,也有一个人选。”
“十六叔?”卢英时心想这下总该是温兰殊了吧。
卢彦则笑着摇了摇头,“是我。”
卢英时颓废了下去,后悔昨晚为什么要跟着裴洄回来,这狗日的朝廷,就知道打压十六叔!
“阿时,有些事情你不能看表面。譬如说,掌管军队的兵马使人选,韩相和温相也只能是提一嘴却不能真正拍板定论,也就是说,决定权在陛下手里。”
“切,谁不知道韩相架空天子,还诋毁温相……”
“不。”卢彦则斩钉截铁,“事实可能,恰恰相反。十六叔为什么回不到朝中?韩相有一分的力,那么天子就有九分。可惜,十六叔还没意识到。”
“什么意思?敢情我十六叔出不来,是陛下不想让他出来?”
卢彦则:“是的。因为陛下心性不定,需要十六叔常常侍奉在侧。按照大周为官的惯例,一般说来要先从小官做起,京郊县令、主簿都是必经之路,太常寺不过是一个弃置闲散的地方。”
卢英时这下恼怒了,“什么嘛,就以为想时时看见十六叔所以……”
“前几年,十六叔去渭南做了个主簿,短短一个月,陛下辍朝三次,都是因为找不到十六叔……你说,这样一来,就算让十六叔自己去,他还会去么?”
“那也可以做一些离陛下近又能有实权的……”
“你觉得韩相会允许十六叔这么顺利吗?他们就是要让他像风筝一样,飞又飞不高,逃又逃不走。”卢彦则摇了摇头,弟弟还十分稚嫩,不知道政治打击永远是沉重又彻底不允许一丝反抗之机,“十六叔用事,对韩相而言威胁太大,因为韩相要做的事,和我们背道而驰。”
“为什么?”卢英时不解,此刻回过头看卢彦则,满是好奇。
“他们想榨干天下财富,然后操练军队,和河北的魏博镇来一场较量。”卢彦则炯炯有神地盯着虚空中不存在的一点,“赢了,就是消耗一代人换来锦绣河山,输了……不,没有输的余地。”
卢英时更加困惑了,这不就是寅吃卯粮?杀鸡取卵?“所以,我们要做什么?”
“得民心者,自然得天下。黎民百姓,不应该为了一些人的野心,交更多的税赋,忍受妻离子散的痛苦,他们不应该成为被献祭的一部分,这天下是我们的,也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卢彦则无比坚定,说这话的时候,卢英时短暂地和颜悦色了一下。
“整个天下自从那次战乱之后已经足够疲惫了,正应该休养生息,韩相不懂这个道理吗?不,他们都知道,但他们选择沉默。”卢彦则深呼吸,平复腔中怒意,“这天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西川乱了,平戎军也只能勉强平靖,河西之地被漠北占去,河北那么大一块疆域已经不服从朝廷管辖,难道……要重来一次永嘉之乱么?”
此话一出,卢英时头皮发麻,谁都害怕再来一次漫长的乱世。
民不聊生,苍生涂炭。
乱自何来?他们解答不了这个问题。
回到卢宅后,卢臻听说小儿子回来了,又气又恼,小时候乖巧,没想到长大一身顽劣脾气。这会儿正准备了藤杖,要好好教训不知轻重的小儿子,孰料小儿子亦步亦趋跟在长子身后,真是投鼠忌器。
卢彦则依旧笑眯眯的,“爹,莫要急坏了身子,我来教导弟弟便可。御史中丞那边已经打通关窍,不会有什么的。”
卢臻一怒之下摔了藤杖,“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效节军定兵马使,我现在赋闲在家,全家就靠你哥养活,要是你哥失了这次机会,位子到韩相那群人手里,你还敢找温兰殊?我先把你皮扒了!”
御史中丞原本中立,经由如此一个乌龙,很有可能偏向韩粲,这也是卢臻生气的原因之一。
魏博镇兵马的入侵给大周带来的创伤太大,导致皇帝惴惴不安,感觉京畿驻守的平戎军和云骧军还不够,于是又花费时间自禁军选拔精锐,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