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都能隐藏身份的敛气丹后,王普认为有必要先排查周围是否有不正常之处,二百七十里太近了,万一波及泰山脚下,是什么别有用心的大妖,趁机想攻打地府就不好了——打是打不下来,但是万一抓对了时机,打开了大门,叫一群在押的厉鬼冤魂的跑出来,流散人间为祸,就大事不好。
“最近发生的事都反常,还是多个心眼儿好。”
说的都没错,然后她就看着这两人斗着嘴开始逛街了——呵!要不是看他们这样不断转头环视打量两侧看看有无异常,她就要强迫他们上路了。
“谁说我不知道脂粉气?”吕胜这次回头时用眼角瞪了一下王普,“你老人家生前一个穷学究,死后一个馋痨鬼,我可不是,我从娘胎里就是闻着胭脂水粉长大的!”
这下王普住了脚,转过来与面对面,“你那个前世的说法我可不信。谁家胭脂铺的老板养你这号彪形儿子,哪有一点江南人家的细腻!你那边有吗?”
“我怎么不是胭脂铺了,你偷翻哪个账本簿子我也是灵州吕家胭脂铺的少爷!我这头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你呢?”
“也没有。唐棣,你有看见过去的人有问题吗?”
两人一齐望向她,“没有。都是普通人而已。个别还在叨念最近听说什么别的市镇不太平、这里有泰山护佑一定没事之类的话,没问题。”她想催两人上路,又觉得于心不忍,毕竟他们三个都好久没有到人间来了,逛逛无妨,能走的无非这短短一条街,前后七八个铺子、十来个小贩而已。
她没有点前世念想,人家有啊。
“那就走吧。”王普说,转而问吕胜,“你还有啥想看的吗?”
“没了,这么多年不来,想不到这人间的东西这样差了。”三人并肩走了一段,恰好有个兜售胭脂的小贩看见唐棣就想推销,被吕胜赶到一边,“我家那铺子要是还在,岂有今天这些劣等货的钱赚!”
唐棣王普闻言笑起来,王普捋着山羊胡子道:“就是!要不你抓紧投胎去?到孟婆那儿,使点儿交情,让她给你的汤里掺点水,你重新为人,重振家业?”
吕胜摆摆手,“你俩又不是不知道,我少说还有个四十年才能投胎去,年份还长呢。你呢,你老人家该差不多了吧?”
“谁跟你说我想去投胎的?”
“投胎了你老人家这街上的好坏吃的你都能吃了,不比咱们那儿强?”
“可是人间吃的都要钱,吃多了还要长胖,哪里比得上咱们那儿……”
唐棣只是默默听着。他们的故事她都知道。她知道吕胜家里的确是灵州的大胭脂铺,知道吕胜喜欢舞蹈弄枪,长得粗壮魁梧,和胭脂铺十三不搭,人家都说吕家生了三个女儿之后生这么一个儿子,简直反常,唯独吕胜的父亲高兴,催儿子从军。结果吕胜为救少年死于边境,身上被敌军扎了七八个窟窿。他到地府当差的时候,一开始大家都瞒着他送走了为他伤心而死的父母,等到他的工作表现优异、得以申请回来看姐姐们的时候,才发现姐姐们全都因为时疫病殁了。
那一次他回地府时,正是唐棣刚刚认识他不久,一向话多的吕胜出奇的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知道王普的故事,知道王普生前是教书先生,学问还不错,一度主持书院大量收徒,对于贫家学子免除束脩。发展十几年,声名斐然,自然招人妒忌。不等官府朝廷来调查,别的学派就开始攻击他,造谣生事;末了更是离奇,有山中匪徒听信谣言以为王普徒弟多钱肯定也多,洗劫书院,钱没带走几文,人命带走一堆,包括王普和他的老母。老母下来,先投胎去,东岳说毕竟是横死,如此先去投个好胎,过一世清闲享乐的日子。王普被留下,原以为只是等老母可以生养了,再去做她的儿子报答。后来日子到了却走不得,去找东岳,东岳说未几恐怕就是乱世,你是要当她的儿子要她带着你,还是当她的父亲一直照顾她?王普就这样被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