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的幸存。她走向大门,两手一推哐啷一声,木门碎裂,掉在地上,像是时光留下的最后的尘封,百年来只等这一推。在大堂里,她左右一看,黑暗中其实连月光的照明都有限,她却轻易找到该向左去的方向,和左边走廊中间的楼梯。这楼梯足三人并肩而行,却不显得过于宽敞粗大,反而可以从落满灰尘却保存完好的扶手的雕镂上看出简洁与雅致来。整个室内空间也是如此,谈不上大,但绝不逼仄。向外的宽敞走廊开在东西两侧,一间间房舍一概门朝东,西侧除了悬崖绝壁,就是一片大树,想必下午也绝不西晒。
到得二楼,唐棣看也不看就往北走,到第六间,推开门去,小巧雅致的房间一如所料,窗棂破损,桌椅歪斜,但都还在。她走到床架前,像个孩子一样,对霓衣指一指,“这是我的床。”又介绍房间里其他陈设,样样都在,只是积满灰尘。她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一直介绍到了条几和上面已经不存在的花瓶,眼看已经走到门口,下一句就该说出去怎么样了,
“外面,走不了多远,就是她的——”
她的。
她的。
她!
她!!!
唐棣猛然冲出门去,扑到隔壁的门上,奋力推开门,推开遮挡在回忆之路上的扭曲铁门,推开阻碍自己解密的石头栅栏,推开一切障碍——找到她!找到最重要的她!!
哐啷!铁门掉下悬崖的声音非常响,在寂静的夜里惊飞远处的群鸟,却没有吓走不远处枝头上定定地看着她的猫头鹰。眼前,是被极大的冲击彻底毁坏的房间,只有门口的区域还存在,其他的地方连同楼下的小花园都不见了,绝壁的线条在这里从直线成为曲线,房间与悬崖融为一体,恍若被巨兽啃了一口囫囵吞下。
什么都没有了。
唐棣的眼睛里只剩下极度震惊,霎时脱力,跌倒在门槛上。霓衣快步上来扶着她,问她,她不知道,她没听见,她的心智只来及整理自己发现的事实。霓衣害怕,急切地追问,她这才无意识地说出自己刚刚整理出来的念头:
“师姐——师姐——”
师姐。
明子。
“她”,是师姐,师姐姓曹,叫曹明子。
师姐是在长洲镇帮助她的那个女人。是师姐下山一面寻找宝物,一面例行逛逛市镇扶危济困,然后就在镇上发现了她。她卖身葬母,还被众债主围住,仿佛她是一头待宰的猪而他们等着分猪肉,哪怕他们根本拿不出来欠债的根据,口说无凭,但没人替她主张,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人而已。她所有的除了自己的肉身,就是从“歪书”里学来的本事,并不三脚猫,但也不好用,发挥不稳定,在被逼到绝路的时候,还会不可控地爆发。
就在她差一点要爆发弄出人命来的时候,是师姐出现了。师姐后来说,已经观察唐棣好几天,知道了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于是就在那时候用一点法术,且骗且恫吓,不消几下就解救了她、驱散了人群。
然后款款走到她面前,问她怎么样,擦去她脸上因愤恨而流下的泪水,把自自己的笑容映入她诧异的眼睛里。然后牵着她的双手拉她起来,带着她去葬了母亲,在坟头出借自己的肩膀与衣衫给她、由她用眼泪打湿。然后告诉她,现在你无处可去,又是可造之才,
“我是凌霞阁阁主的大弟子,此番下山原有别的事,但我派一向愿意帮助有危难的孤女,你愿不愿意,和我一道回门派去?我想师傅一定乐意收你为徒。”
那时候欣喜吗?那时候兴奋吗?她不记得了。记忆里,理性和感性打架,理行说不可能,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你刚刚失去你的母亲。感性说不,因为是师姐,一定是快乐的!一定是欣喜的!一定是兴奋的!
于是从长洲出发,师姐也一样带着她慢慢走,大概因为带了重要的东西,要隐匿行迹——是这样说的,她记得;但是还救了自己,也说不上多隐匿了,也是这样的说的,她也记得。翻山越岭,渡过大江,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江中有巨木,也许是在上游渡的江。再一路穿越繁华的中州市镇,没到过寿阳,根本没有绕路,直接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