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辛不知道怎么回答,老板娘就继续说,“你不会是来爬雪山的吧,前阵子不知道谁带起来的风,一堆一堆人往这来,不过那是夏天的时候,你咋这时候来了,山上冷的,要命的。”
郁辛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不自然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然后撒谎道,“没有,有亲戚在这边。”
这下老板娘看他的目光居然带了点同情,“男孩还丢啊,能找到也不容易,年都没过完就来了。”
郁辛沉默,不可置否。
小旅馆的价格和环境完美的匹配,屋子里有一股陈年霉味,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大型菌类制造厂,郁辛衣服都没敢脱,开着灯躺在床上。
他什么都没拿出来,包括他的药。在他乡的冷冽里,他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温馨起来的小家。
和那个人。
光是想到,郁辛就感到心脏抽痛。
他坐起身,挽起了袖子。手臂上的蓝色蝴蝶在他惨白的肤色下更加明显。郁辛无知觉地攥着手腕,闭上了眼。
他闭眼直到天刚蒙蒙亮,还能看见一点星星。他悄声无息地下了楼,楼下没人,也没开灯。
郁辛把冰凉的钥匙放到了前台,惊醒了台上的一团活物,黑猫睁开了它的竖瞳,在黑夜里反着光,黑乎乎一团,有点诡异。
谁料这猫站起身,轻轻“喵”了一声,尾巴翘的老高,直往郁辛身上蹭。
郁辛一愣,伸手摸了摸这猫,才发现这猫胖的全是肥肉,他昨晚没看出来,多少沾点黑色显瘦的缘故。
黑猫黏糊糊蹭着郁辛,好像有点不舍。郁辛略显慌张,胡乱摸了两把这团温热,就收了手,转身出了门。
门外狂风呼啸。
郁辛拿着从小旅馆茶几上找到的传单,进了一家租车店。租了个漆被蹭掉了一半,上面全是光荣的“战痕”,落了起码三层灰的丰田,又换了一张手机卡出了门。
此时天光大亮,郁辛一路开着车一路看景色,这里近最西部,是中国地图上离青城最远的地方。刚开始还是一片片焦黄色的草地,有成群的牛羊在草地上,再往里走往远看一些,满世界就都是绵延的络绎不绝的雪山,蓝天白云就和这高耸的雪山连在一起,越往里走,越是壮阔。
春节刚过,路上没有人,郁辛就顺着路上唯一这条路,一路向着雪山开着车,越往里走,气温越来越低,风沙也大起来。
这里的天黑的很快,郁辛一路快忘了时间,手机的信号随着深入也越来越弱。
越往里走路越来越崎岖,郁辛在车里晃的感觉脑浆都要摇出来,再加上天黑看不清路,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坑,一有不慎就会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郁辛完全是在试探这台老当益壮的丰田的底线,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这台“强弩之末”终于决定在冰天雪地里罢工了。他看了一眼地图,最近的村庄还要二十多公里,往前更是连绵的山峰,往后便是他的来处。
一时间居然进退维谷。
车停的突然,郁辛试了几次打不着火,也就不再试了。
他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已经干裂的嘴唇,饼干咽进肚子里,硬的像是在用小刀割嗓子。冰天雪地里,就剩郁辛这一方天地有些光亮。
车里的暖气也随着车彻底罢工,车里的温度也随之降下来。
今夜月光很亮,郁辛可以清楚地看见面前的雪山,那么巍峨、壮阔,仿佛永远不可征服。
人类又如此渺小。
手机信号全无,郁辛坐在车里,突然有一种时也命也的悲叹。
越是临近这时候,他反而可以放纵自己来想方晔。从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第一次见他漠然的眼睛,到如今看起来那么沉稳、可以支撑起一方天地的成年男人。
爱、背叛和欺骗。
苦难、幸福和自由。
贯彻着一个人一生的东西,放在这座雪山面前,渺小的像是雪山上的一片雪花,人类在自然面前亦是如此。
郁辛突然觉得,他赌上一切的赌局,即便满盘皆输,但又如何呢?
重来一次,他会放弃上赌桌吗?
他不会。
一直以来,郁辛都被动接受命运的馈赠或者刁难,毫无选择的照单全收,又凭什么能把握住自己想要的。
郁辛脚下已经冻的快要失去知觉,露在外面的手指已经有冻僵的趋势。
他已经把车灯打开,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强迫自己精神起来。
迷蒙之中,郁辛想道,要是大难不死,要是大难不死——
这次他不想等命运审判,他要亲手把命运抓在手里。
郁辛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这是一个简陋的木房子,内部结构一目了然,除了郁辛躺着这张严格来说不算“床”的床,再就是一个炭炉,炭炉上面放了个钢制的壶,里面放了水,这时候已经开始冒蒸汽,眼看就要开了,“噗嗤噗嗤”地往四周溢水。
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