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处景象如数家珍。
他口中的这些风景谁陪他看过,校园的每个角落是否都有人陪他走过。他后来有没有再迷路,找不到路时会不会再找其他人询问。
说不介意是真,有遗憾也是真。
傅聿初闭了闭眼,握着时稚有纹身的那只手,手指在无名指上轻轻摩挲。不甘和遗憾褪去,只剩“余生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的幸好。
“你对学校挺熟。”走了一会儿,傅聿初这样讲。
时稚闻言仰着头傻乐半天,然后隔着衣袖捏了捏傅聿初的手,摇晃几下,轻声跟他解释:“一开始不熟,经常迷路。找别人问,有人会说,有人直接漠视。后来还是雨萌提醒,让我画一遍,用擅长的方式增加记忆,我这才记得这么清楚。”
“我很宅的,平时不怎么逛校园。”时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哦。”傅聿初一点都没有小心思被戳破的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要求:“等拿完东西,你要陪我走一遍。”
走一遍什么,傅聿初没明说,但时稚懂了。
他哼哼两声,小声嘀咕:“醋精,小气鬼。”
傅聿初没听清,问他说什么。
时稚打哈哈:“没有没有,拿完东西带你逛校园,你想去哪里都行,想逛多久逛多久。”
傅聿初就高兴了,暂时放过他。
美院的办公楼是一栋有些年头的青砖建筑,外面爬满了干枯藤蔓,像一幅深沉的古画,静静地矗立在秋日阳光下,用安静悠远的姿态向每一位到访者诉说它的历史。
时稚他们到的时候李教授已等在办公室,他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古怪老头,一直以来都对时稚颇为照顾。
看到时稚很亲切很高兴地和他说话:“真好,真给咱们学院争光。”
时稚也不谦虚,在画作一事上他有自信,于是笑着说了句:“以后争取拿名次。”
“好,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学生。”李教授与有荣焉,又拉着时稚交代几句,然后才注意到他身边的人,“这位是……”
“老师,这是傅聿初,我男朋友。”
时稚介绍的话刚落,傅聿初便笑着问好。
李教授没有立马说话,皱着眉头沉思。时稚有点尴尬,有点忐忑——他和徐以宁当时大家都知道,李教授性子古怪脾气直,时稚怕他当着傅聿初的面问出来。
不过还好没有。
沉默几秒后李教授只是肃着脸点点头,说:“挺好。”然后盯着傅聿初看了半天,又说了一句:“很好,这个很好。”
时稚:“……”
不过李教授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后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拉着时稚对今年毕业生的毕业作品做了一番点评后就放两人回去了。
离开办公楼已临近傍晚,走在洒满阳光的校园小径上,时稚的心情像秋日晴空一样明朗。
他正想带傅聿初去个别地方“走一遍”,忽然想起有个关于后续展览的细节忘了问清楚。
时稚停下脚步,打算回去一趟。
“打电话?或者我跟你一起。”
“李老师不经常看手机。离得不远,我自己去吧,你在这儿等我!”不等傅聿初再说话,时稚已经跑远。
“你慢点。”
傅聿初望着时稚轻快的脚步无奈笑笑,站在原地默默等待。
时稚去得快来得也快,他来回都用跑,回到红房子前面时还喘着粗气。怕傅聿初说他,就没有马上过去,站在离得不远的地方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喘气平复。
有人找傅聿初问路。
是两个抱着书本的女生,看起来像大一新生。傅聿初低头看了眼她们的手机,然后抬手往旁边指了指。
时稚觉得挺逗,本校生向游客问路……
问路……
时稚唰地一下站直身体,不可思议地再次望向前方。
傅聿初站在不远处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正是银杏最美的时节,满树金黄,像是打翻了夕阳的调色盘。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他深色大衣和利落的短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