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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有个王子病 第89节(1 / 3)

检查报告是白色的,幻化为一张白色的丧布,盖住了祝知微正走向起步的人生。

她不懂什么是血hcg指数,但她懂得医生说的怀孕二字。

“医生,这检查弄错了吧,我怎么可能……”

“你自己有没有发生过高危性行为,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医生不耐烦地说。

山里基本没人会用避孕措施,事后清洗干净,在祝娟看来就是避孕了。再加上营养不良,月经基本是季经,三四个月才来一次,因此她压根没发现——或者说没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怀孕。

从医院出来,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手里的报告单仿佛是别人的报告单,即使它真实地被她握在手里,她也没有任何实感。她回到餐馆,照旧在餐馆帮工,端盘上菜,收拾客人吃剩的餐桌,给客人开啤酒。那天晚上躺到自己的小床上,她甚至也没有失眠,一闭眼便酣甜安稳地睡到了天亮。

三天后,祝娟才逐渐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实,迟来的惊恐和恶心如涨潮般朝她汹涌袭来,将她溺在水里。

她无法相信自己干瘪的腹部里竟然正在孕育一个生命,这个生命的父亲还是她恨之入骨的顾大春。他家暴的时候怎么没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死呢?

她下定决心逃出来就是因为挨了他一顿毒打,他踢踹她的腹部,抓起她的头发撞墙,她的臼齿折断了,她在自己口腔里尝到浓郁的铁锈味。祝娟感到一阵恶寒,手臂上根根汗毛倒竖,为肚子里这个孩子强劲到如同寄生兽般的令人作呕的生命力。

一周后,她独自来到一家远离餐馆的小医院。

人流前需要进行b超检查,她依照医生的吩咐做完全套流程,在等候区等候叫号。

想到要杀死腹中未成型的胎儿,祝娟毫无怜恤之心,只感到冰冷到近似战栗的畅快。

小医院空间小,隔音差,问诊环节简略,医护人员的素质也不高,她听到一个医生问另一个医生:“下一个是谁?”

“堕女胎的。”

然后她们叫她——

“祝娟!”

一连叫了三声,外面都没人应答,医生走出来问:“祝娟——祝娟在这吗?”

不在。

祝娟已经离开了。

她走在医院外的马路上,听着轮胎碾过柏油马路时刷刷的声音,觉得自己也像一条马路,刷拉一下,就被命运的车轮瘪瘪地碾过去了。

看呐,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多荒唐的玩笑。

祝娟有六个妹妹。

在这六个妹妹中间,还有无数的鬼。

在山里小溪旁蹲着涮衣服时,祝娟曾恶毒地想过,让山里所有堕女胎的人都去死吧。被钳子夹爆头而死,被搅拌成模糊血块,被变成鬼的女婴狞笑着索命,堕入地狱,永无轮回。

她的诅咒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应验,却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她死去的妹妹们化成她腹中的小吸血鬼寄生在了她的子宫,她们叫她——

妈妈,妈妈,妈妈。

姐姐,姐姐,姐姐。

后来祝娟又几度尝试过前往医院堕胎,但每次临门一脚,都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无形中将她拖拽回来。

大禹治水时三过家门而不入,她呢?她三过妇科而不入。

怀孕到三十二周时,她才终于有些显怀。为免被老板和老板娘看出来,她辞职了,说自己爸妈死了,要回老家奔丧。老板和老板娘抱怨连天,祝娟卑微地道着歉,转身却走得坚决。

08年的春晚不再有上一年的黑色三分钟,主题为“携手共进盼奥运”,蔡明扮演的售楼小姐在小品《梦幻家园》里不断问“为什么呢”,这句话后来成了那一年的流行语。

为什么呢?祝娟也想问,为什么她会在07年跨越到08年的春节躺在病床上生育?她攒下来的所有钱都花在生孩子上了,未来会怎样,她一点儿都不清楚,她只知道剖腹产的伤口很疼,护士逼她下来走路,说“你不走路的话伤口会粘连呀!到时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早产生出来的小孩如同一只老鼠,皱巴巴又黑糊糊的。她每次透过保温箱的玻璃看它都觉得它好丑,丑得她想吐,丑得根本不想将自己的乳房塞进它嗷嗷待哺的缺牙巴的口中,丑得她甚至不愿用人类的“她”来形容它。

她以为将这孩子生出来以后,她会自然而然对它产生母爱,就像老人们常说的,激素能麻痹母体的神经,让她理所应当地爱上自己的孩子。可她错了,错得彻底。她不爱这个孩子,怀孕时不爱,生下来更不爱。她对这个丑陋如老鼠的孩子毫无感情,她巴不得它死。

更让祝娟害怕的是同病房其他人的眼神和窃窃私语。

早在生孩子以前她就隐隐察觉到,在北京,十六岁生孩子是一件堪称恐怖的事,正常接受教育的女性都不会做出这种选择。而这预感在孩子生出来以后得到了更深的应验。她们那病房有六个床位,六个床位都住满了产妇,除了她,其余全是二十多到四十岁的成年女性,要么由丈夫陪伴,要么由男朋友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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