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证并没有顺利甩到祝婴宁脸上,因为许思睿伸手接住了,他翻到名字那一面,只见姓名那行写着——
王致远。
祝婴宁完全懵了,许思睿也一头雾水。
现场已经变得不可控起来,王致远高喊着要报警,围观的病人和病人家属里也有人站出来指责他们,说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一点都不尊老爱幼,竟然可着一个中老年男人欺负。有医护人员和保安过来维持秩序,让他们保持安静:“医院不是喧闹的地方!”
周天晴过来隔离走他们,把祝婴宁拉到一旁,问:“婴宁,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吗?你怎么知道那个赵来运长什么样的?你见过他本人?”
“没有,我……我是……”
她知道周天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这种场景下接二连三抛来的问题还是让她陷入了某种混乱,直到许思睿捏了捏她的肩膀,对她说:“慢慢说,我们都相信你。”
她这才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我没有见过赵来运本人,但我阿爸的工友给我看过赵来运的照片,我确定赵来运就长刚刚那人那样,一模一样,绝对没有认错!只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会变成王致远。”
周天晴凝眉思索起来:“奇了怪了,要么是你爸爸的工友在撒谎,要么就是这个不知道叫赵来运还是王致远的人在撒谎。婴宁,你觉得有可能是前者吗?你爸爸的工友是什么人,信得过吗?”
她被周天晴问得沮丧起来,仔细一回想,才发现祝大山出事时,她还太小了。刘桂芳靠不上,祝吉祥也指望不上,她自己更没好到哪里去,独自一人去到完全陌生的城市,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情都没搞明白就稀里糊涂地回家了。
至于祝大山的工友信不信得过?她并没有这份把握说他们一定是好人。
把答案一说,周天晴叹了口气:“唉,这难办了。”
见祝婴宁面色忧愁,她又改口安慰她:“不过你先别着急,知道了这人的长相和名字,如果事儿真是他做的,总归是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这样,我过后先找个律师咨询一下这类事该怎么处理,咱一步一步来,行吗?”
她的安排让祝婴宁心定了一些:“好。”
开学以后的某一天,周天晴请的律师来了趟他们家里,向祝婴宁仔细打听了祝大山的事情。
“你说赵来运是这个工地的个人承包商,但我在网上查阅了相关资料,却发现那片工地那几年的包工头是一家建筑公司,你听来的消息和我调查到的消息矛盾了。”
“我去了趟建筑公司本部,没有在里面查阅到你爸爸的劳务合同,你爸爸当时在工地工作有签署劳务合同吗?”
“你还记得你爸爸当时戴的安全帽的品牌和生产批次吗?”
“你有直接或者间接证据能证明赵来运是负责采购以及审核那批安全帽的项目经理吗?”
“你还能联系到你爸爸当年的工友吗?越多越好。”
律师问的所有问题,祝婴宁都答不上来。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措,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没用。即使是刚来北京的时候,她也不像现在这般茫然,像个刚刚出生还听不懂大人之间语言的婴幼儿。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领悟到成长环境造就的眼界差异意味着什么。她以为她在山里阅读足够多的书,就不会比山外的同龄人差。
不,不是这样的。
书教给她包容,教给她道理,教给她五花八门的知识,但从来未曾教过她如何在现实中维护自己的权益。
她不知道祝大山有没有签署劳务合同,也未曾了解过安全帽的供应商,因为在去祝大山打工的城市接他回老家的时候,在那个年龄里,她甚至从来没听说过“劳务合同”和“供应商”这两个词。
律师离开了,剩下周天晴和许思睿坐在沙发那头看着她。
他们怜惜的眼神让她越发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周天晴说:“这样吧,婴宁,这事急不来,很多重要的证据和信息目前都是缺失的,如果我们现在去起诉,这个过程会非常麻烦,需要耗费很多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你现在高三了,正是最重要的一年,我不希望这些琐事分散你的精力,从而影响你后续整个人生的走向,你能理解吗?”
她点了点头,脖颈异常沉重。
“不是说不起诉,也不是说就不讨回公道了,只是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一放,放到你高考完,等你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了,等你强大了、成熟了、耗得起了,我们再一起来处理这件事。你放心,我和睿睿都会陪着你的。”
这确实是目前最稳妥的抉择。祝婴宁也知道周天晴这番话完全是为了她好。
除了答应,她别无他法。
孙明远的叔叔是律师,事后,许思睿不死心地托他向他叔叔询问这件事,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得到的答案和周天晴的说辞大同小异,都是:
“打官司是特别消耗人的一件事,很多官司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