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走向十二——这一天的尽头。
夜色笼下来,从窗户的缝隙里无孔不入。白天参加葬礼时没能酝酿出来的悲伤如牛的消化物反刍回来。
她尽职尽责扮演了一天,像最高超的演员,扮演葬礼上孝顺的女儿和外孙女,扮演哀痛,扮演没有眼泪的眼泪,始终有种游离之感,直到彻底谢幕这一刻,才发现台上所演皆是台下真实。
原来从此以后她真的没有爸爸和奶奶了。连看到他们病弱的身体躺在床上都没办法。她捣了那么多年的软烂的米饭再也不用捣了,因为没人再吃,叫了那么多年的阿爸也不用叫了,因为没人再应。
离开就是离开。
是烟消云散。
是彻彻底底与此世脱离联系。
许思睿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刚想问祝婴宁吹风机在哪里,转头就看到她坐在沙发上,又恢复成山洞里的姿势,双腿蜷起来,额头抵在膝盖上,手臂圈住小腿。
他的心瞬间揉成一团,朝她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直到来到她身前,才伸手把她湿润的脸颊从臂弯里解救出来。
指腹抹开泪水,冰凉上面又叠上新的温热,他眉头蹙着,轻轻笑了一声,说话的嗓音却有些哑:“哭成这样……”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做出了反应,她扑进他怀里,手指死死抓着他腰后的衣摆。他新换上的睡衣干爽洁净,柔柔散发洗衣液的香气。隔着一层衣物,她感受到他胸口的体温,比她更烫几分。
按照常理,他应该洁癖发作抱怨说她把眼泪鼻涕都糊在他新换的衣服上
了,她也做好了听到这种抱怨的准备,但许思睿什么都没说,任由她把他当纸巾蹭来蹭去,手臂不松不紧地搂在她肩后。
过了一会儿,祝婴宁听到他在她头顶没头没脑地问:“你想不想吃姜撞奶?”
她宿舍里物资有限,但基础的姜和牛奶还是有的,许思睿做饭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告诉她这是他大学期间进修来的手艺,别看姜撞奶听起来很简单,不就是拿姜和牛奶混在一起?但实际做得成的人凤毛麟角,而他不巧就是这些天选之子的其中之一。
她听得笑起来,但又因为还在哭而笑得有些挣扎。
许思睿把她拉到厨房里,不顾她想不想看就开始向她展示厨艺。
他把小黄姜去了皮,装进榨汁机里搅成碎末,滤出零星姜汁,然后又把冰箱里的鲜牛奶取出来,倒进奶锅加热。
“真的能成功吗?”祝婴宁站在他身边观摩,有点怀疑。姜撞奶她虽然没有做过,却看大学室友做过,当然,没有成功。它制作的步骤并不复杂,难的是对奶温的把握,高了低了都无法成形,得在80c左右才能成功,而她家里又没有能量奶温的温度计,只能纯靠经验和直觉把握。
许思睿嗯了一声:“等着。”
牛奶加热到冒烟的时候,他端起奶锅递到她手里,示意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