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万桑桑躺过的沙发上, 一块蘸过热水的毛巾搭在扶手上, 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存在感。
到家的时候, 黎梅他们正站在门口做最后的告别, 大姨父去别处把车开过来。
万桑桑是牵着圈圈跑回来的, 因为剧烈的运动有些喘,鼻唇间溢出些热腾腾的白气,脸颊也红彤彤的。
呼, 我来晚了。
随着她这一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黎兰看她一眼,目光又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那只杂毛小狗,一句话也没说。倒是黎梅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万桑桑的肩:瞧你这孩子,跑什么,脸都红了。
说着,她又目光里带着很沉很复杂的感情似的,嘱咐道:听你妈妈说,你成绩很好,之后可要继续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给咱们家争光。
万桑桑睡了一觉,心里之前的别扭已经消化得差不多,此时看着黎梅大方地笑了笑,知道了大姨,我会好好学习的。
黎梅欣慰地点点头,接着,她推了推身后的阳阳,道:阳阳,跟姐姐说再见。
阳阳其实刚刚早就看见了从远处跑过来的表姐,以及她身后的圈圈,当时眼睛就亮了,只是被黎梅牵着手,没有上前。
这会儿得了妈妈的示意,他走出来,轻轻朝万桑桑挥了挥手:表姐再见。
说完,他又看向万桑桑身旁的圈圈,接着道:圈圈也再见。
再看到阳阳,万桑桑心里有些复杂。
阳阳就是黎梅不顾高龄的危险,拼命生下来的儿子。他的出生自带高光,直接解决了黎梅和第二任丈夫的婚姻危机和老人们都担心的传宗接代的问题。
而在此刻,他也成为万桑桑心里那个假设中的弟弟。那个凭着性别,就能够轻松胜过她一切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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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吗?
似乎也不了。
万桑桑蹲下身,把那个小小的孩子抱进怀里。感受着手下温热的触感,她听见自己仿佛释怀的声音:再见,阳阳弟弟。
性别不是原罪。
真正害人杀人的,是那些腐朽落后的思想。
父母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薄待她,她已经很满足很幸福,老一辈的观念她无力改变,但她会用自己的力量,来证明女生不比男生差。
也会让那些重男轻女、说过他们家闲话的人看见,他们口中所谓的性别优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轰隆隆的引擎发动声,带出一串车尾气,黑色的轿车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变成一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黎梅一家离开了。
万庆军今天中午喝了太多的酒,送走他们后就进屋睡觉去了。黎兰和万桑桑回到屋子里收拾宴席过后的残局。
圈圈被万桑桑留在院子里,牵引绳的另一头绑在一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上。
去时遇家了?
黎兰擦拭着脏污的灶台,顺口问正在洗刷碗筷的万桑桑。
水龙头打开着,迅疾的水流匆匆而下,隔着那水声,万桑桑嗯了一声,他家没人,我去喂小狗。
万桑桑没跟黎兰提过圈圈的名字。
黎兰点头,又道:到底是别人家,你也不要去的太频繁了。
万桑桑说知道。
话落,厨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万桑桑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有预感,黎兰还有别的话想跟她说。
几秒后,黎兰果然开口:今天你大姨的话
她有注意到万桑桑眼角的红痕,也大概猜到了原因,但大人之间的话题让黎兰斟酌着字句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说。
好在万桑桑领会到她的意思,笑了笑,道:妈妈,我不在意的。
黎兰未能斟酌出的话卡在嗓子眼,她微顿,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