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耳光扇得我跌坐在地,脑子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那手串是我阿妈从不丹带来的嫁妆,是她的家族圣物,你也配戴着它?”他咬牙切齿,近乎嘶吼,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要掳下手串来。
“不给,就不给!这是老爷给我的礼物!”我大笑着甩开他的手,手背重重掼在镜子上,镜面四分五裂,嘎巴拉的绳子被镜子碎片切断,顷刻间散落一地,薄翊川伏跪下来,双手四下摸索着我周围的骨头玛瑙,这几年来,我头一次看见他这样狼狈,浑身透湿,红着眼圈十指都在发抖,仿佛一夜之间成了丧家之犬的不是我,而是他。
几滴殷红的血渍滴在他的白衬衫上,我才发觉自己手腕上扎着一枚镜子碎片,伤口鲜血淋漓,可薄翊川的注意力全在那些嘎巴拉上,全然没有发觉。他把它们一粒粒拾进手心,珍而重之的捧起来,用额心贴了贴,便站了起来,再未回头看我一眼,踉跄着朝门口走去。
我终于与他彻底决裂,以后,可以一心一意的做薄隆昌的妾,为阿爸报仇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像被抽空了仅存的一丝气力与所有血液,就连呼吸也做不到了,天塌地陷,我重重摔倒在一地镜子碎片间。
恍惚间,黑暗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发光的桥,桥的尽头,阿爸的身影站在那里,萤火虫在他周围飞舞,他冲我笑着,招了招手。
“知惑,把一切放下,过来吧,阿爸带你去捉萤火虫,好不好?”
“好啊!”我心生向往,踏上桥面。
“薄知惑,知惑?”
薄翊川声嘶力竭的呼喊在身后响起。
心像被这一只手抓紧,足下的桥顿时寸寸断裂,失重感袭来,我惊得一睁眼,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上方灯火通明。
“怎么在梦里还流泪呢,唉,真是可怜哟。”恍惚间,一只手在抚摩我的眼角,耳边传来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叹息。
再睁开眼,映入眼底是惨白的墙壁与蓝色的窗帘。
“哎呀,知惑少爷,你可算醒了!”年长的仆妇站起身来,“我去给你肉骨汤端来,你受了伤,得好好补补身。”
昏迷前在灵堂发生的一切涌现脑海,我才逐渐清醒过来。我一把拔掉了输液管,撑起身,左手一用力便感到一阵钝疼,同时感到手心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我抬起缠满纱布的手一看,那是一个极乐寺的福袋,才想起,上次回西苑时,阿爸曾说过要替我祈福。
“那是伶姨太留给你的,一直放在佛龛后边,他先前交代过我让我给你,谁知他去得突然,怪我一时没想起来。”
嗅了嗅福袋上隐约的佛手柑香气,我一时心口剧痛,喘不上气,趴在床边干呕了好一阵,被仆妇拍着背喂了水才慢慢缓过来。
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我拆开福袋,里边有一枚护身符,还有一枚千纸鹤。在进薄家前,阿爸总给我折这些小玩意,从千纸鹤到星星到青蛙到蝴蝶,他什么都会折,一张巧手下千变万化,像会变魔术。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来,便僵在了那儿。
——知惑,薄家是地狱,阿爸累你这些年被困在这里,枉为人父,唯有以身饲饿鬼,换你自由。不要报仇,不要不自量力,阿爸只想你好好的活下去,为自己而活,离开薄家,永远别再回来。
两行秀丽的小字,是阿爸熟悉的笔迹。
我张大嘴却哭不出声来,哇地呕了出来,手一抖,千纸鹤飘落在了我呕出的秽液里,我发疯地伸手去捞,却被仆妇一把抱住。
“知惑少爷,知惑少爷,医生,医生”
“知惑?”门忽然被敲响,传来薄翊川的声音。
我闭上眼,恢复了平静,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不再动弹。
“林妈,知惑是不是醒了?我能进来吗?”
“大少?等等,这里面太脏了,等我打扫一下”
凌乱的脚步声过后,门被打开,熟悉的藏柏香混合着雨后潮湿的气息接近我的身侧,我料想不到,原来心如死灰与贼心不死这两个词居然可以同时并存,原来跌入万丈深渊,我还是放不下那一丝念想。
房间里静下来,静到我以为薄翊川已经离开了,可若有似无的气息却始终萦绕在身侧。我没有睁眼,一动不动,许久才听见他的声音。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如果愿意和我一起去香港为婆太守灵,婆太的遗产就有你一份,如果你自甘堕落”
我坐起身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仰头冲他一笑:“哥,有钱拿我当然去啊。”
薄翊川俯视着我,眼神很冷,冷到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甩开了手,朝门口走去,我顾不得穿鞋,赤脚就追上了他。
跟着薄翊川走出病房门时,我在隔壁病房的门口撞见了薄家近乎家庭成员,他们嫌恶地看着我,宛如在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哎,二哥,你说大哥怎么会食物中毒的?”
“谁知道呢,我看不是中毒,是中邪。”
“那不是小贱种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