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的脑子有点乱,她一时还没有反应。
她来的这些天,徐娘娘经常坐在廊下发呆。皇叔不回来,也没什么人跟她说话,她以为她得到了皇叔那么多陪伴,得到了她从小到大宫里的女人们经常谈论的“天子的宠爱”,理应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而且不知为何,皇叔去大明宫陪她玩的时候,带给她的是笑容,皇叔回来陪徐娘娘,她经常听到的是徐娘娘的哭声。
皇叔太忙了,有时候被政事烦扰得脸色不太好,他应该静一静,不应该冲着徐娘娘发脾气。
徐娘娘喜欢听外面的事情,她就给她讲一讲好啦,也让她知道皇叔为什么生气,好不再去冒犯他,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别看她年纪小,但是她最擅长此道了,她愿意教给徐娘娘。
李正己殷切又不失从容地跟李乐言说:“瞧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公主殿下,臣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李乐言正在兴头上,满不在乎地说:“不用。”
“徐娘娘还有什么要听的吗?我还知道很多不幸。”
徐直的头有些疼,她觉得有什么答案就要呼之欲出,手脚霎时冰凉,未时的阳光那么好,她却如坠冰窟,双唇轻微地发抖。
李正己看到她脸色倏然变得惨白,便觉大事不妙,他想提醒李乐言不要再说,徐直却先他一步,握住李乐言的小手。
李乐言专注而乖巧地凝视她,徐直笑了笑,柔声细语地问:“大唐什么时候对吐蕃用兵?”
李乐言流畅自然地回答:“正在用兵。”
第38章 西内(四)
袁泰为相, 越来越轻浮堕落。他把持选举,贪赃枉法,私下里卖官, 朝野上下遍布他的门生, 爪牙,动辄呼风唤雨, 进止从者如云。
他的家宅富丽堂皇,远远超过了礼制规定的规格, 一个小小的偏房就能耗资巨万,三四尺的珊瑚多如牛毛,随意赏人。地方官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搜刮百姓,高价从外国购置径尺琉璃盘送给他。岭南节度使吴侩, 为了能自由掌握流放岭南的囚犯的处置权,在岭南极尽苛剥,聚敛金银财宝尽数贿赂给袁泰。
但是他有一双识人的慧眼,而且有口才,精于巧思,善于出谋建策, 也能在恰当时候给朝廷提供一些专业人才。他的门生有的在吏部任职, 有的掌管天下租赋,他推荐的武将, 果然能一战成名。
以往李泽选择了对他的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近来却越来越无法忍受,看他愈发不顺眼。首先,他跟李泌有矛盾,李泽在朝中提议让李泌回来为相, 他带着朝堂上一大半人抗议。一边给李泌罗织罪名,一边提议为相者先需到地方历练一番,确实有政绩证明此人才能可观,才能按序升迁。百般阻挠李泌回来。其二,正在叛变的剑南西川节度使张英当初正是出自他的举荐。当时剑南的僚族趁着中原离乱,在南诏国的唆使下勾结岭南的西原蛮掀起大规模叛乱。张英是李恪在灵武时帐下的一个宿卫,他的姐姐是袁泰姑母的儿媳,袁泰观他有武才,保举他到剑南节度使手下当先锋官。张英在剿灭地方判乱之中立下大功,而且他极其擅长钻营,手段凶暴残忍,一路升迁,手下的人既害怕他又离不开他。随着野心不断膨胀,终为国患。
其三,袁泰最近的挑衅之举越来越多。不仅在家里宴请宾客的时候对李家颇有微词,出言不逊,还沉迷于方术卜算,请方士到他家占卜,故意制造祥瑞,在造反之路上跃跃欲试。
李泽打算今晚就让宫中养的死士到他家里查看,趁夜割下他的头颅,控制他的家人,清算他的罪过,牵连他的余党,彻底清除袁泰的枝干。
以前他在两仪殿做这些事情,可谓游刃有余,各种手段信手拈来。其实徐直一点也没说错,他的确在两仪殿杀了很多人。有些人是他引到书房内,埋伏在屏风后的死士会听他指令走出来,一剑或者几刀将人结果掉。有些人是他在正厅即时判罪,立马拉到殿外直接一砍。这些干脆的方式能帮他省掉不少麻烦。
现在他不愿意当着徐直的面做这些事情,他不知道归根结底为什么不愿意,大致就是觉得这样会吓到她。吓到她会影响他回来跟她做 i,这样的话他唯一热衷可供消遣的娱乐,效果会被削减。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畅快,太极殿到两仪殿的距离不远,片刻之间他就能回来,今天事情太多了,他在太极殿耽误了太多时间。
他现在处理政务几乎都在太极殿,傍晚才会回来,偶尔才能觅得一日半天的闲暇,等过了这几天的忙碌时间,他想他会有大把可供挥霍的光阴。
徐直近来对他越发习惯,也许她亦对他的陪伴抱有期待。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到了两仪殿的门前,这几天殿内的气氛都还不错,有时候遇上李乐言在这里跟她玩,她看起来也挺喜欢小孩的,说不定她也想要个女儿。
有时候他回来得晚,她就等着他吃晚饭,为了两个人的清净起见,晚上李乐言会被送到西侧的千秋殿交给那里的嬷嬷

